在风暴中自救的印度|谷雨
撰文丨黄嘉慧 编辑丨张瑞出品丨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
平民英雄
“我看见过那些感染者因为缺少氧气而窒息的惨状,当他们叫救护车,救护车收费5000-10000卢比(约合人民币440-880元),穷人怎么付得起呢?尤其在这个瘟疫横行的时候,许多人失去了工作。当时我想,我可以做点什么。”
杰韦德(javed)是印度中央邦的一个突突车司机,所谓“突突车”,就是一辆三轮车装个斗篷冒充出租车,而中央邦,顾名思义位于印度的中部,这是印度最大的一个邦,有着全国最多的部落人口,而部落人口,也就意味着众多的穷人。当2020年的春天第二波疫情来临,就像北部的大城市德里、孟买一样,中央邦成为疫情的重灾区,数月的时间,感染人数就突破了七十万,每五个接受新冠检测的中央邦邦民中,就有一个确诊。杰韦德所在的中央邦首府博帕尔,原本是一个宁静优美的历史名城,有着印度最古老的清真寺,1200年历史的婆罗门神庙,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曾在那里流连忘返,但如今,当杰韦德开着突突车行驶在大街上,最常见的,却是那些背着患者的至亲们徒步向着医院跋涉的疲惫身影。
杰韦德今年34岁,他与妻子和三个孩子住在市区,每日开突突车能赚取两三百卢比,他只是一个普通人,唯一的好运是,一家人都没有感染。但在这个瘟疫时代,没有人可以冷眼旁观,就像《鼠疫》中的里厄医生一样,他决定向病毒宣战,但他不是医生,所拥有的只是一辆突突车。
四月初,杰韦德决定将自己的黄绿相间的突突车改装成一辆简易救护车,运送患者去医院。他说妻子支持了自己的决定,当他们一起观看了一则充斥着感染者哭喊求助的视频。不仅如此,妻子还同意他卖掉自己的纯金项链、戒指和手镯,那就是5000卢比,他用以负担每日油钱,还购置了口罩、消毒液,血氧饱和仪。一位相熟的医生捐给他一个锈迹斑斑的氧气瓶,他将之绑在车棚一侧(这意味着突突车将重心不稳,不过对于老司机杰韦德,这倒是可以轻易克服的驾驶难题),当病人缺氧时,他就从容递上氧气面罩,每充一次氧气,又要花掉600卢比。但杰韦德不准备收取任何费用,他早就想好了,这不是一场生意,他只是要帮助自己的同胞。他将电话发在了网上,广而告之任何有需要的人都可以联系他。
“我不睡觉。我说真的,以前我每天早上6点醒来,但自从疫情二次爆发,我二十四小时在线,随时准备出发救人。”跨洋电话里,杰韦德虽然疲惫但却有着振奋的精神,他一直强调自己不能说太久,以免耽误求助者打来的电话。如今他已经很熟练了,接到电话,他就赶赴病人家里,扶着他们上突突车,测一测血氧饱和度,需要的话戴上氧气面罩,然后,出发去医院。他并没有太考虑保护自己,或者已经无暇顾及,只有一块塑胶板,横亘在驾驶位和后座之间,两边敞风,聊胜于无。他为此付出的还有每日微薄的收入,他已经不再拉载正常的客人了,一方面是没有时间,另一方面,谁会愿意坐在一个拉载过新冠病人的突突车上呢?
“即使要靠借钱,我也要一直做下去。”杰韦德说,他是虔诚的伊斯兰教信徒,关爱他人自然是宗教的教义,但更根本的,也是危难时刻人之为人的本能。
一位叫不到救护车送丈夫去医院的女人联系了他,当突突车咆哮着开到他们面前,这位无助的妻子说,当时的场景就像天使驾临。突突车拉着他们去医院,往往这一家没床位了,杰韦德就拉他们去下一家,一切都是争分夺秒,失败就意味着死亡。
“他不肯收我们一个铜板。”女人告诉当地的媒体,后来他们成功了,丈夫住进了医院,好运眷顾了他们。她说等丈夫病好后,他们要一起来谢谢好人杰韦德。
这就是发生在印度的故事。当这个人口仅次于中国的庞大国度陷入疫情风暴,可以想象每天发生的故事都将数以万计,出于国情和文化的区隔,远在中国的我们总是能看见一些只能以奇异来形容的新闻:比如宗教领袖公开宣布牛尿可以抵挡新冠病毒,这还得到了卫生部长的支持;病毒肆虐之际,汹涌的人潮正在恒河里痛饮恒河水;坐拥全世界最大疫苗生产工厂的印度,疫苗却不敷使用,工厂老板跑去了英国,声称这只是正常的商务旅行,但他宣布,回国后他要带上武装警卫;医疗系统濒临崩溃,这倒是可以想见,但ICU因为供氧中断导致11名新冠病人死亡就显得有些夸张,为了应对氧气短缺,政府想到的方法竟然是停用非疫情救助中心的医用氧气供应;更别提那些冲天而起的火葬场了。这些混乱的故事远隔重洋,由于没有切身之感,往往会让远观之人陷入惊诧或者嘲笑的情绪,忽略了其中苦痛的况味,但如果我们愿意认真对待的话,对苦痛的感受是人类的通感,这是不分国界的,整个人类的历史,也是对抗如瘟疫一般灾难的苦痛史,我们常常胜利也常常失败,在这之中,最常见的情况就是,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一个像杰韦德这样的平民英雄,帮助弱者取得胜利。
当地时间2021年5月9日,印度首都新德里,当地火葬场在处理新冠肺炎死者遗体 ©视觉中国
“拉杰(Rajiv),你可以帮助我吗?我的女婿正在急救车上,他需要氧气,需要床位,新德里真的一个床位都没有了!”
这是4月26日,印度疫情二次爆发已近一个月,医院人满为患,一张病床都成了奢望之物。
年届五十的拉杰拥有一家活动运营公司(eventmanagement company),企划、承办各类大型活动。他有着不错的政府关系,认识各个级别的有力人士,当危难来临,也就成了亲戚朋友的“救命稻草”。这是拉杰一天内接到的第四个求助。求他帮忙寻找床位、氧气或是药品。电话里是拉杰的弟弟,他的语气焦急,拉杰还能听到急救车的嗡嗡声。
他给弟弟的女婿在市中心的医院找到了一个空床位。更妙的是,还有氧气供应。至于有没有药,那是以后要考虑的问题。单单解决入院和氧气,就让弟弟的女婿和许多同样身处苦难之中的印度同胞之间,产生了生死之别。据当地媒体统计,截止5月12日,223名新冠肺炎患者被确认直接死于氧气短缺,有另外70名死者家属将死因归咎于缺少氧气但未被官方证实。
但拉杰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,他救不下自己的每一个亲人。
4月中旬,妻子的表姐库玛丽(Kumari),在确诊后被下了病危通知书,医生说只靠氧气已经不足以救她的命了,“她需要注射瑞德西韦,还需要呼吸机。这些我们现在都没有。”
“你们能自己弄到吗?”
他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,联系他能接触到的权力最大、级别最高的政府官员,向所有能联系到的医生求助,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帮他安排上一台呼吸机。
“我几乎问遍了整个邦。”这位印度的成功企业家告诉我们,那天晚上,他像每一个普通印度人一样绝望。直到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药贩子留下的信息截图,他拨通了后者的电话。
“我没有呼吸机,但有两支瑞德西韦注射剂,你要吗?”药贩子说。
黑市交易在印度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。拉杰说,黑市上的卖家,有些是公立医院的官员,本来的职责是监管药物分配从而让最需要药物的人获得药物。还有一些是通过五花八门的私人关系拿到了医疗物资,比如氧气、呼吸机,或者床位。当然,他并不百分百地清楚这些卖家是怎么拿到手的,他也没有那么在乎,“只要能救命就行。”在人命面前,所谓腐败也就不那么重要,至少有腐败的空间,意味着还有可行的方法。但有时候,现实的残酷在于,即使花费高价依然不能买到救命的机会,4月28日,英国独立报报道了多个在黑市付完钱发现被骗,没有收到药物的可怜人,还有用椰子汁和牛奶假冒瑞德西韦的坏蛋。
药贩子手上的瑞得西韦比正常市价高了二十倍,拉杰无从分辨真假,依然决定购买,但后来药贩子告诉他,自己距离医院300公里,药是无法及时送到库玛丽身边的。
两天后的夜里,库玛丽因为突发心脏病而去世。医院不允许家属接触尸体,只是让家人们站在远处看着尸体燃烧。在如今的印度,这样的场景既残忍又让人麻木,一位火葬场的工人告诉媒体,每天有一百具因新冠而死亡的尸体要排着队等着他烧掉。
“焚烧的用品居然用完了。”拉杰说,他们被浓烟笼罩,没有葬礼,没有仪式,连告别都要保持社交距离,他的心都碎了。
死亡在每个印度人心中降下阴影。一位居住在德里的中年男人眼睁睁看着双亲在身边死去,他找不到车拉他们去火葬场,直到印度的骄阳让尸体开始腐败;还有一位十四岁的男孩,独守着死去的父母数小时,被人找到时,一直喊着爸爸妈妈;而在恒河两岸,水流卷走了数十具尸体,当地人说可能都是因新冠而死亡,但来不及火化的人。一位在校大学生告诉我们,短短半个月时间,她认识的许多人都不在了。即使疫情结束,“这些人永远回不来了。”课堂上,她将见不到曾经的教授;和朋友一起逛街,她将见不到曾经的朋友;家庭聚会时,死去的亲人也将消失于欢声笑语。想到所有印度人将经历的痛苦,她就不自觉地陷入抑郁难过中,“这会有很长的心理创伤。”
灾难仿佛是突然降临的,想到疫情前的日子,每个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。一位在印度的俄罗斯人说,三月份的时候,她在一场聚会后感染了新冠,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,“在印度每个人都在感染新冠,医生说我过两天就能好了。”当时,她还没有意识到“每个人都在感染新冠”意味着什么。
去年3月底,印度经历了第一波疫情,政府宣布实行长达21天的全国范围的大封锁。可数据显示,当天印度累计确诊病例不过538例。这让人们一度相信,印度是被上帝保佑的国家,坚信疫情在印度会迅速消失。在全国各地,无论平原还是山谷,城市还是乡村,生活都很快恢复如初,大型的集会、宗教仪式,总是在人潮涌动中达到高潮,印度人最爱的运动之一,板球,上半年正是新赛季如火如荼的时候,人们在可以容纳十万人的板球运动馆山呼海啸。这当然是印度人正常生活的权利,但当时人们还不明白,所谓正常的,理所应当的生活,往往是脆弱的。
当地时间2021年5月6日,印度海得拉巴,开斋节前民众在市场购物 ©视觉中国
上海人随水没有想到他会一直滞留印度,他本是一名摄影师,疫情前每年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在各处旅行拍摄,在印度南部的泰米尔纳德邦(Tamil Nadu),他迎娶了一位印度妻子,成为当地社区唯一一个中国人。他总是会以夸耀的语气回忆疫情前的生活,泰米尔纳德邦距离新德里近2500公里,靠近印度洋,每天海风浮荡,宜居宜游,他总是步行去菜市场,选购刚刚从海洋中打捞上来的最新鲜海产。去年四月份,妻子怀孕了,他原本打算带她回上海,但正值印度第一波疫情,中印没有通航,也就无法成行。
当时,在泰米尔纳德邦成为一名父亲,对随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选择,这里离北部是那么遥远,所谓疫情他也是在新闻里看见,而在他的身边,邻居们彻夜举行聚会,他说当地人也带口罩,但可能是印度天气炎热的原因,“总是把鼻子露出来。”戴了和没戴一样。生活宁静祥和,病毒还不曾打扰每个人。另一个可资佐证的例子是,他成为社区里第一个打新冠疫苗的人,按照印度政府的规定,第一波接种疫苗需要四十五岁以上,随水并不在此列,但他成功打上了疫苗,“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打啊,所以才轮到我打了。”他是被妻子的接生医生“推销”成功的。而在水利局工作的岳母,在银行工作的邻居都觉得毫无必要。
但现在,后悔已经来不及了。进入今年5月,疫情加速恶化,重灾区开始从北部的大城市向小城市、南部扩散,而疫苗永远不敷使用,据统计,全印度接受一针疫苗的比例不足应接种人口的10%,按照目前的速度,印度还需要两年以上才能达到群体免疫。随水所在的泰米尔纳德邦也有了135万确诊,他的“世外桃源”开始沦为新一轮的疫情重地。人们不敢出门,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,母亲节这天,当他为妻子庆祝第一个母亲节时,妻子却难过地说,“今天也会有很多人失去他们的母亲。”
不像随水有了自己的印度家庭,更多的在印外国人犹如生活在被海啸包围的孤岛中,他们可能住在高档公寓,一定程度上远离开疫情肆虐的穷苦社区,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感到焦虑和无助。
“当我站在阳台上或屋顶上时,我只能听到一种声音,那就是在城市街道上奔跑的救护车。我所见到的事情就是歇斯底里,一切都崩溃了。”一位在印度的外国人写下自己的观察。而在《全现在》的报道里,一位留在当地的中国人说,从市区吹来的风,总是带有焚尸的味道,即使自己暂时没有感染之虞,也让人难以忍受,每个夜晚不得不服用镇静安神的药物才能睡着。
在一个由众多在印华人组成的微信群里,人们讨论最多的就是疫苗、签证和包机。但今年中国大使馆还没有包机计划,回国变得遥遥无期,在微信群,人们更多是寻找一种守望相助的精神支撑,分享诸如如何用家乡美食进行自我疗愈——晒出自己做的青椒炒鸡蛋、蔬菜汤。
但即使如此,焦虑的气氛依然无处不在,一位中国人在群里求助大家,“如何保存土豆?”他不敢外出购物,囤积了大量土豆洋葱,却不知如何保存,印度天气炎热,土豆很快发了芽。
在巨大的灾难面前,每个人都被逼得做些什么,已经感染的要挣扎求存,侥幸保存的也就更焦虑未来,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外国人还有着逃离的梦,更多的印度人却无处可逃,同一道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,开始共享不可测的命运:焦虑和泪水,迷乱和折磨,而人们也会绝地反击,自救或者互助,无论是中国人在群里的守望相助,还是好人杰韦德的突突车,都是灾难之中,我们的应激反应。
在德里的大学生谭雅(Tanya)说,最让她心碎的是一张在网络上流传的照片,一个看起来一两岁的小孩坐在妈妈旁边,她的妈妈躺在路上,已经死了。她今年20多岁,是一名商科学生,在印度,她的家庭拥有优渥的生活,疫情之前,她原本计划去美国探亲游学,但如今,网络上那些痛苦的呼喊一点点挤碎了她的生活。
这是网络连接每个人的时代,对于许多底层民众而言,社交媒体就是他们唯一的求助途径。疫情爆发以来,数以万计的公开求助信息仿佛爆炸一般出现,那些关于“印度疫情”的标签,比如#印度与疫情战斗(#IndiaFightsCorona),#氧气求救(#OxygenSOS),#氧气危机(#OxygenCrisis),都是无数人无助的证明。
谭雅决定成为一名志愿者,某种程度上,这也是她的成人礼。“只有公民能帮助公民”,这位年轻的大学生说,“说到底,我们不能指望政府一口一口喂养我们,还是要靠人们互相帮助。”
她的主要工作是在网络上收集求助信息,然后帮助求助者与机构对接,最初的几天,她看到了大量的关于药品、床位和氧气的求助帖。后来,情况变坏了,请求收养孤儿的帖子朝她纷至沓来,那意味着孩子的亲人都已殒命。人们私信她,这里有一岁的、两岁三个月的、八个月的小男孩、小女孩,他们的父母去世了,谁愿意收养他们?对于还在上大学的谭雅来说,这样的信息让她无力又心碎。她能做什么呢?只能时不时地向求助者确认孩子的近况,她找不到拯救这些孩子的方法。
但大规模的民间互助也在发生。诺贝尔和平奖获奖者凯拉西·萨塔亚提(Kailash Satyarthi)为这些在疫情中失去父母的孩子开办了庇护所;散居全球的印度人超过1700万,他们也被动员起来帮助自己的同胞,一位远在波士顿的印度裔医生每天接到15通来自家乡的电话,远程指导那些无力获得救助的人对抗病毒,他们许多属于印度种姓制度的最底层;当三个女孩和两个男孩,逃出疫情重灾区孟买,又因为新一轮的大封锁被困在回到家乡克拉拉邦的路上,由海外而来的捐赠食物就被志愿者送到他们手上;一位年轻的乡村教师,当他得知自己远在德里的好友病在旦夕,驾车日行1300公里,只为将找到的氧气瓶送到他手上;在疫情之中,既发生过如黑市上的欺诈那样不堪而丑恶之事,也有许多良善之事在发生,一位小偷悄悄将自己偷窃的1700剂疫苗送还给了警察,他在一张小纸片上写道,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这是治疗新冠的疫苗。”
海外的民间救助也包括中国。随水说,一共有七家国内的公司或者基金会找到他,请他帮忙联系印度需要帮助的人和社群,有捐口罩的,也有捐急需的制氧机,还有一位邓总捐了225盒连花清瘟,可能对于印度这样的帮助杯水车薪,但这依然值得我们将之记录下来。
2021年5月10日,中国红十字会捐赠的首批制氧机和呼吸机运抵印度 ©新华社
让我们的故事回到好人杰韦德。他还开着突突车奔驰在博帕尔的大街小巷,尽着自己的互助之心。他的努力并非一帆风顺,5月1日下午,当时他正赶去接一位57岁的感染者,警察截住了他,指控他违反了疫情期间的封锁令,看到他车上的氧气瓶,警察还认为他犯了非法运输稀缺氧气的罪名。在警察局,他不得不用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,让警察明白,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突突车改装成一辆急救车,从而获得一张豁免通行证,但这时一切都晚了,感染者已经在家里无助死去。
这是让人灰心的时刻,但回忆至此,杰韦德听起来却没有气馁的感觉,他已经帮助了49个人,他还想要做的更多,他还没有灰心。“如果至少有12个像我一样的突突车司机一起改装救护车,就会更有效率。”
他说,让他觉得一切还来得及,自己做的事还有意义,是另一件小事。16天前,当他开着车送另一个患者去医院时,同在车上的亲人哭声撕心裂肺,他没有回头,也留下了泪水,当时他默默祈求神明保佑这家人平安。后来又过了好些天,患者的亲人突然打来电话,兴奋地通知他家人已经康复。是在那一刻,他觉得,一定是神明听见了他的呼唤。
◦ 实习生刘羿佟对本文亦有贡献。